“婚闹”,流传已久的婚礼“恶臭习俗”之一。
如今搜索“婚闹”,依旧可以看到许多令人发指的报道。其中,“闹伴娘”是十分常见的一种。
比如,一位伴娘被接亲人员拉扯到旁边的房间,扒了衣服上下其手,小姑娘全程哭喊,无人帮忙。
(相关资料图)
之后,女孩数次自杀未遂,看了无数心理医生才从阴影走出。
最近,一部口碑新剧把这个受人诟病已久的,早已不符合 2022 年文明水平的所谓“习俗”,敲烂、演透地摆到了观众面前。
剧中由赵丽颖扮演的女主角,成为了那个打破传统的“女哪吒”,一板凳砸醒被恶臭“习俗”所蒙蔽、洗脑的人。
“闹婚”被绑在树上的伴郎伴娘
这部剧的导演是《甄嬛传》《金婚》的郑晓龙,编剧则是《警察荣誉》《沂蒙》《红高粱》的赵冬苓;
如此扎实的阵容,让这部剧无论场景,表演,台词还是细节,都充满浓浓的现实主义质感——
这个故事与故事背后的精神,都紧紧连结着土地。拍的是现实,说的是现实,演的是现实。
《幸福到万家》
“女哪吒”姐姐,何幸福
故事从一场婚礼开始。女主何幸福(赵丽颖 饰)通过相亲认识了未婚夫,两人决定回村结婚。
幸福是个爽快又勇敢的女孩,她早早辍学打工养家,妹妹幸运则被送去城里上大学。
婚礼当天,幸运来给姐姐当伴娘。姐妹俩在小屋里聊天,妹妹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:“我就不懂了,你图我姐夫啥呢?”
“我图他……老实肯干,不抽不赌。”
屏幕前的观众大概和妹妹的反应一样:“就这?你要求也太低了。”
无论是妹妹视角、还是观众视角,这位姐夫人虽不差,性格却“三棍子打不出个屁”,说好听了是老实,说难听了就是窝囊。
而幸福这么一位勇敢、坚毅、有主见的女性,似乎值得过上更好的人生。
结婚当天,“分歧”就产生了。
村子里有一家权大过天的势力,万家。
由于万书记带领全村人脱贫,解决了村民的养家糊口问题,万家在村里拥有着高到不可思议的地位。到了什么程度呢?
吉时已到,婚礼还不能开始,因为万书记还没到。
一拜天地二拜高堂,不仅要拜父母,还有先拜万书记。
同样的,婚礼上重于父母致辞的,是万书记的“领导讲话”。
婚礼的“主角”竟然成了万书记
万书记的儿子,是个无赖官二代。他参加村里的“小姓”家庭——王家的婚礼,端的是大家主的态度,仿佛肯来就是给了莫大的面子。
先是劝酒,再是议论,最后是“闹婚”。
新郎来敬酒。“小酒盅?不行,你得换个大杯子。”
几个男的坐在一桌,背后悄悄议论伴娘是“城里来的傲得很”,“看上去漂亮,跟村里的女孩不一样。”
又借着何幸运拒绝喝酒的由头,变本加厉对伴娘实行猥亵——冠上“闹婚”的名头。
几个男人先是把幸运拖到旁边的小屋里,围着她上下其手。幸运不配合,哭喊不已,带头的官二代便推开别人,亲自上手,撕开幸运的衣服实施猥亵。
新郎有个念研究生的弟弟,他看见伴娘被拖进小房间里“闹婚”,劝阻未果,便想找哥哥来解决。
哪曾想,媒婆与婆婆却以“闹婚”为喜庆,不让他俩去阻止。
最后,还得靠姐姐何幸福。
在远处房间的幸福听到了妹妹哭喊声,一路小跑而去,踹开房门,抄起板凳砸在了官二代的脑袋上。
这一砸,把婚礼也“砸”了。
所有人都围着这个脑袋出血的官二代嘘寒问暖,只有新娘关心着真正的受害者——自己被恶意猥亵的妹妹何幸运。
万书记看到儿子的“惨状”,怒而离席。“村霸”一走,全村人都表态似的跟着离开,口中骂骂咧咧说这家人“晦气”。
新郎愁得直薅头发,公公婆婆都怪何幸福“莽撞”、“不懂事”……
只有何幸福,她不仅要砸流氓无赖的脑袋,还必须要给自己的妹妹讨个说法。
她至少要让那个无赖,给妹妹道歉。
在这个开场的故事里,何幸福就像是绽放在陈旧结构里的一抹亮色。
一把砸破了那些不知为何而存在、只因时间长就成了规则的“土墙”——
就像她听见“婚闹”声风风火火地赶往房间,一脚踹开那房门一样。
那时,还有两名男性站在那扇房门前。分别是怯懦而不敢发作的新郎,以及读过研究生明白事理、但心有顾虑瞻前顾后的小叔子。
他们踹不开这扇门吗?
生理上,两名男性当然能踹开。
但在精神上,踹开这扇门的必定是何幸福。
只有她是那个心中有火在烧,并且相信这火应该一直烧下去的人。
因此,只有她成为了这座村子的反叛者,成为了这个故事里的“女哪吒”。
不仅仅限于婚闹——她要挑战整个村子的旧结构,对这个人情社会提出无畏的质问。
她要反抗这座村子的精神贫瘠,反抗封建的厌女文化,反抗掌控人情社会的“村霸”。
她要满足自己的信念,渴望与不安分,无论付出什么代价。
一滴油,不溶于水中
故事始于婚礼,何幸福在这场最初、也最重要的“婚闹”戏中也常穿艳丽的红衣。而在看《幸福到万家》第一集时,这身打扮与气质总会让我们想起一个人。
再联系她在这部剧里的设定——早早辍学养家,却不甘于遵守旧规则过活……
早在 1995 年,央视曾有过一部“关注社会性别,倾听女性表达”的访谈节目《半边天》,这档节目里就出现过这么一个类似形象的农村女性,她叫刘小样。
《半边天:我叫刘小样》
刘小样初中就辍了学。采访时,她裹着一身红色大衣,讲话时垂着眼睛,语言表达清楚又有逻辑。
她给节目组写信道:
“在农村,有钱可以盖房,但不可以读书,可以打牌闲聊,但不可以去西安,不可以交际,不可以太张扬,不可以太个性,不可以太好,不可以太坏。”
“有决定俗成的规矩,如果想要打破,就会感到无助,无望,孤独。好像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,但又不需要别人阻止你,你会自觉自愿地去遵守这些规矩。”
“我宁可痛苦也不要麻木,我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,然后就很满足……”
《半边天:我叫刘小样》
刘小样拯救自己的方式,是出走。
这些语句与她的数次出走,让这位“平原上的娜拉”成为了女性个体觉醒的某种广义精神象征。以至于现如今,依旧有无数女性在回溯、探究着刘小样的踪迹。
但于她自己的人生而言,这一切反叛,最终还是只能归于无声。
相较于真实而残酷的刘小样的故事,剧中的何幸福更加理想化,当然也更加简单。或许,她可以被比作一个处于初期的,简化版本的虚拟“刘小样”。
她的模样也代表着某种自我状态,甚至某种社会概念。
但比起那种真实而无解的拧巴,困扰何幸福的并不是流动变化的自我认同,而是如何追寻一个正确、合理的答案。因此,她的诉求十分清晰直接,明事理,有勇敢,不愿墨守成规,渴望迎接变革。
以此,何幸福成了新一版的《秋菊打官司》里的“秋菊”——
生长于土地,咬着下嘴唇快快地迈着坚定的步子。无论追赶到哪里,面对怎样的权威,她与她们都想要轴着、韧着地追讨个公正。
《秋菊打官司》秋菊
这么一想,兜兜转转,好像又是回到了原地。
但至少,我们打破了某种形象的短暂贫瘠,又塑造出了一个新的农村“女哪吒”。她与曾经的那些前者可以相通,当然也不尽相同。
无论《幸福到万家》之后的剧情如何发展,对于何幸福这样的女性角色的出现,我想值得表达一些开心与支持。
至少,她们都像是“一滴不溶于水的油”。
扛起反叛的大旗帜,一锤锤砸破封建的、不合理的人情社会的玻璃束缚,不顾及满地狼藉与遍体鳞伤。
与过去相比,现在的女性理应生活在一个更加开化、更加安全、更加讲理的社会里。
于是,我们渴望有更多这样的女性在现实中出现,不放弃,不退让,不因“从来如此”而缄默不语。
李安《喜宴》,同样呈现了“婚闹”一幕
最近几年,地铁拖拽事件,偷拍事件,唐山事件,以及类似《幸福到万家》中所描绘的“婚闹”事件,依旧不断发生并被曝光。
处在这种境遇下,这样的渴望更像是一种精神寄托,也像是一种自我鼓舞。
另一方面,我们也因此而更加希望——
即使没有这样的女性出现,即使不需要牺牲某个勇敢的她的情绪,精力甚至人生;
我们依旧可以过得顺利,活得自由。